方心宁已经适应了泰云的生活和环境。他觉得离自己的梦想更近了,所以觉得浑身是劲。
开始正常上课了,让方心宁最为惊诧的依然是老师们十足的干劲。这一节课刚下,下一节课的老师早就准备好,提前几分钟在教室门口候着。有的老师开会或有别工作分不开身,其它科的老师都争着要顶这一节课。这些情况反映到程校长那里,他不得不拟订了一些临时的制度。这些临时制度也与别的学校大不相同,比如其它学校常常要强调旷课迟到要怎样处罚,这里却特别要求不许争课抢课,不许挤占音体美等非文化课,不许拖堂,不许课余给学生开小灶影响学生休息等。
所有这些,都是制度造化出来的局面。积久憋闷在心头的干劲一时爆发出来,威力是巨大的,而这些发自内心的自觉行动又表明,每个人都是抱着大干一番的目的来的。
纪红飞靠到方心宁的办公桌前,欲言又止。
方心宁好像感觉到了什么,就问:“有事?”纪红飞说:“最近觉得还适应吧?这里工作真是挺紧张的。”方心宁说:“还行,就是不紧张,我也没啥别的事可做。”纪红飞说:“有时候,跟学生,也不必太过当真。你比如食堂里打馒头仗的事,学校里为此还专门开会……”方心宁奇怪地问:“你觉得学生的浪费行为是小事吗?”纪红飞说:“不不不,我不是这个意思……”方心宁看她吞吞吐吐的样子,不知道她到底要表达什么。纪红飞看着方心宁怔怔地盯着她,就说:“没什么,真的没什么,我还有课,先走了。”
方心宁当然不会知道,有几个班主任在背后议论他多次了,说他好大喜功,拿着羽毛当令箭。纪红飞听到那些闲话后,特别为他担心,就想劝劝他,可话到嘴边,又说不下去了。她怕直说了方心宁会受不了的。
牛真龄好像在英语组待不住,一有空就钻到语文组来。他说:“工作就得往细处做,这没有错。”
方心宁笑着点点头。有人赞你的行为,你总得学会感激一下。
牛真龄又说:“可是你做得细致,不如我做得利索。我能把复杂的工作简单化了——撵他们回家反省,让他们的老子去教育好了。”
方心宁很不解地望着他。牛真龄说完,骄傲地回他的英语组了,只留给方心宁一个得意的背影。
这天,方心宁收到季梅婷的一条短信:辛成市有一个“教育大家谈”活动,速寄一稿。
写这样的文章,方心宁当然是一点儿也不怕,他当初就是凭着小有文采才赢得季梅婷的好感的。只是,自打准备来泰云到现在,他真是忙得没时间写东西。搁笔时间越长,就越是提不起笔来。可自从来到泰云学校,军训期间所发生的一幕幕,让他真的有很多话要说。略加思考,他便提笔写了些想法。
徐特立认为,教师应有两种人格,一种是“经师”,一种是“人师”,“经师”教学问,“人师”教做人。陆世仪也说:“凡学校之师,不论乡学、国学、太学,决当以德行学问为主。”由此可见,教师既是学生智力的开发者,又是学生品格的塑造者,两方面不应有偏废。
精深而广博的专业知识以及行之有效的教学方法,一直是为人师者不断追求的,但品德操行方面的很多东西却又往往被他们所忽视。其一,不注意自己的不良言行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。比如个别教师有骂人、嗜烟等陋习,对学生就会产生很坏的影响,而这些教师也很难教育学生不骂人、不吸烟。己身不正,何以正人?其二,不注重对学生起码的尊重,在教室里举止、着装随便;对“双差生”讥讽刁难;不看学生身上的闪光点,而专找污点……凡此种种,都不利于学生形成完善的人格。其三,不情愿于知识的传授中适时进行品质、理想、爱国主义等教育,认为这与自己的专业无关,认为这样做是白白浪费教学时间。
在这里,我更愿意将教师称作“师者”来强调其“经师”与“人师”的双重身分,何况一名达到一定境界的“师者”无须去“教”就可以影响他的学生。相比较而言,一名教师学问不深,教出的学生可能是“次品”;一名教师品德不高,教出的学生却极可能成为“危险品”。师德的重要性,由此可见一斑。若想成为一名称职的“师者”,就必须清楚:我不仅是“经师”,也是“人师”。惟其如此,才会时刻铭记自己的责任;笃志行之,方可不辜负家长与社会的重托。
一向主张“德教为先”的他写下这些文字后,更觉文思泉涌,又找了很多实例佐证,拟题为《“师者”须有双重身份》来应付季梅婷的索稿。
方心宁把稿子写完,按自己计划就去那几个“食堂战犯”家里做家访。
他先来到距学校十几里地的仉丰迪家。仉丰迪一个人在家里写作业,他爸爸妈妈都是普普通通农民,去地里收早熟的花生了。见老师来了,仉丰迪说了声“老师好”,飞也似的跑出去了。不一会儿,他的妈妈先回来,一个劲说道歉,说事先不知道老师要来,就下地了,一边给方心宁冲水。方心宁客气了几句,觉得打扰他们干活很不好意思。仉妈妈一个劲地说:“我们家就是农民家庭,哪想会出他这样不吃人粮食的孩子来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