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没有说话,一个人静静地蹲在溪水旁边,黑『色』的身影照应在淡淡月白的光芒下,更像是来自暗夜里的幽灵,衣衫飞舞没有重量。
他慢悠悠地摊开掌心,黑『色』雾气中凝出一张绘有鲜红『色』玫瑰图案的白『色』锦帕,然而似乎有些不满意,他皱着眉头厌弃看了两眼便扔到地上,重新摊开手心,又取出张黑『色』的方格丝帕,看了两眼估计满意之后,才放在水里浸湿又拧干,走到她面前,然后……
然后他竟然俯身过来,埋头替她擦拭脸庞。
他淡漠冷酷的轮廓投映在月华下,在斑斑点点的光影中,显现出柔和的光芒。
她看着他,嘴巴张得比鹅蛋还大,傻愣愣地问了句,“那个……你怎么会有那么多手帕?”
她觉得他的这个举动比将她扔到水里还要让人惊恐,她完全是被吓傻了。
“不知道。”夜归尘很平淡地摇了摇头,也不看一眼那张被他扔掉的锦帕,拿起她的手轻轻擦拭。
就是一句不知道?你老有几张手帕你不知道?
杜茗裳无语,心里狂呼,“师父大人啊。你老人家这样子说话,话题还怎么继续嘛?难道你老人家没有发现,徒儿很尴尬,很害羞么?”
她是真的很害羞啊,不知道是什么原因,原本她并不是第一次和夜归尘近距离接触,可是闻到他身上神秘古朴的香味。感受着他阴冷独特的气息,她就觉得心旷神怡。忍不住地胡思『乱』想。
小狸猫和红蕖不在,以后的路程便只有他们师徒二人,无论是风吹日晒,还是白天黑夜,嗯,虽是师徒二人,却也是孤男寡女,要相伴那么长的时间,也不知道会不会发生些什么。
当然,她相信夜归尘不会做出些什么。但是她自己就说不定了呀,长年累月身边都伴着这样一个容貌绝美的美男,还真的很难控制住。
恶魔的种子在她心中蹭蹭地长大,致使她不由自主地看着他出神,哪想就在这个时候。他突然抬起眼眸看她,一瞬间四目相对,竟是同时愣怔了一下,同时深深呼吸。
“呃,那个……”或许是方才惊呼的声音太大伤了嗓子,杜茗裳觉得嗓子又干又疼,想说话,却发不出声音。
夜归尘抬手放在她的丹田处,手中聚灵气缓缓注入她的身体。
一阵幽冷的气息入体,像是久违的朋友,瞬间将她包裹在里面。
同时,他又收出一颗香气四溢的黑『色』丹『药』放在她的口中,她愣愣地含住咀嚼,只觉整个人顿时舒坦了不少,嗓子也感到凉幽幽地舒畅。
四肢百骸终于恢复了力气。
见她异常『潮』红的脸庞渐渐恢复平日里可爱粉嫩的『色』彩,他才开口,淡淡地问:“现在感觉怎么样?”
问完之后,却不等她回答,低声道:“有精神那么大声的骂人,说明原本就恢复得差不多了。”
杜茗裳再度面红耳赤,不好意思地笑笑,“呵呵,那个,刚才不是太着急了么?就怕被你扔我下水,所以胡『乱』闹的,只是闹着玩哈,别当真,没有那回事的呢,呵呵……”
说完之后,又是一阵静谧。
她咬了咬嘴唇,丫的没事又提起干嘛?傻了不是?
夜归尘若有若无地点了点头,也不再看她,低下头去,一下一下地替她擦拭身上的泥土,像是在抚『摸』自己心爱的艺术品般,手上的动作优雅而温柔。
天空中的月光仍旧盈润苍白。
接下来的时间,夜归尘并没有要求杜茗裳连夜赶往邪恶之地,而是在小溪旁搭了帐篷生了火,要她好好休息。
当然,帐篷和火都不是他所喜欢的东西,他只是远远地靠着大树,在一处漆黑的阴影中席地而坐,手里把玩着一根枯枝,静静地望着天上明亮的月。
杜茗裳不知道夜归尘为什么忽然变得这么……这么会体贴人,而且看起来还有些凉凉的忧伤,她半靠在帐篷中,探出小半个头来,望着远处阴影中他几乎完全隐没的身影,心中五味陈杂,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情绪。
不一样了,他好像与以前不一样了,但是哪里不一样呢?
似乎又有哪里不一样啊——他一直都是那么阴冷邪戾,一直都是面无表情,一直都不带着丝毫情感,他的眼中也一直袅绕着妖精般朦胧而妖异的雾气,看不清眸子深处的情感,有时候,他也会泄『露』出血腥暴戾的恐怖气息,和以前完全一模一样嘛。
只是那感觉,就是不一样了。
难道是因为相处时间长了,再加上修习体系逆仙,故而习惯了他身上历魂寒疯狂绝望的寒意,并且产生了亲切之感?
杜茗裳暗暗思考一番,觉得只有这样的解释最为合理。
想到这里,她抬头看了眼月亮,默默地说了声晚安,干脆闭上眼睛,开始打坐修炼。
她没有看到,在那阴影之中,夜归尘的目光一直都停留在她的身上,他的眸子里聚散的紫雾已经完全不见踪影,淡紫『色』的瞳孔竟是透彻晶莹,如同璀璨的琉璃。
他看着她,抬手捂住自己的心脏,莫名所以地问了一句,“为什么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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