皇上提出要禅位太子,且这一次不同于上一次,这是沒有经过任何的商榷、且摆在明面儿上直言出來说要传位!
这委实是石破天惊的消息!
太平才一走,太子李隆基那边儿还沒來得及过來呢,便有那正等候早朝、却迟迟不见皇上的大臣一齐聚在大殿之前请求觐见。\bixiage\
李旦自然知道这些人是为了什么事情來的,可他已经笃定决策,也不打算这个时候跟他们斡旋,便令他们跪安。
可群臣迟迟不走,见皇上不见自己,当即便齐刷刷的跪在殿外,叩首的叩首、扬起嗓子朗朗劝阻的朗朗劝阻,横竖就是在说道一件事儿,即力谏皇上不可在这个时候便抛下江山、主动退位!
不用说,这情这景一眼就看出了端倪,显然是方才失魂落魄的走出去、心中尚有不甘的残念辗转浮动的太平公主告知群臣的。
而殿外此刻云集叩拜的这些人,也恰恰都是太平一党。
李旦被吵的有点儿头疼,便派了贴身宦官出去,将自己方才对太平所说的那些诸如“天象昭示”、诸如“顺天顺意”这类的话言简意赅的转述给他们听,且还搬出了当年中宗皇帝时他劝谏兄长择贤子禅位、兄长不听结果不得善终的所谓前车之鉴。
皇帝搬出了这么一大套看似滴水不漏的理由,殿外这一班劝谏之人也委实是傻了!不得不看清一个不容质疑的事实,即是皇帝传位太子的心已经何其坚定![]肆夜红楼235
这可委实不是一个好兆头……
短暂的沉默之后,他们像是有了一拍即合的商榷,便又有了新的说辞。其中一个叩首后对着殿内这样叫道:“天象玄妙,未必当真就是那样,本是那术士妖言『惑』众!”
“是啊!”又一个启口附和着扬声道,“即便天象当真如此,破解之法也有很多,陛下沒必要只有传位太子这样一条路可走啊!”
倒还真是可笑的很,本就是件无中生有的事情,说天象昭昭不可不严肃对待的是他们,时今又说天象难测的也是他们!李旦心中一哂,着实嫌厌见到这一副副面孔,便权且叫人放下了帘子只听着他们自己在殿外自顾自的一浪浪说话。
这时宦官忽然报说,东宫太子殿下來了!
旦染倦的眉目倏然浮起一道光,周身那沉淀的疲惫感昙然便消散!忙支使那宦官让太子进來。
隆基着了明黄镶金边海棠的开阔朝服,面『色』含着一抹凝重、几分肃穆。微光中他踽踽而行,才一进來便对着父皇跪了下去!
李旦抬步向他走过來。
还不待李旦发话,隆基那边儿便又是一阵连连叩首,同时声息带着些微哽咽的味道,他急急然大表心迹:“儿臣这一路过來的时候便知道了个大概囫囵,论理,儿臣这个非嫡非长的本沒有资格当太子,是父皇念在儿臣立了微功的份儿上才赐了儿臣一个太子!”于此抬首,那一双有些朦胧的双目看向李旦,声息未变,“儿臣仅仅为此,心中都觉的不安宁。‘bixiage’何况时今父皇春秋正盛,居然要传大位给儿臣,儿臣怎么担当的起?您何以突然就产生了这样的念头?这是为什么?”这话说的极恳切,后边儿落下的那三问中第一问委实是自谦的,可后面两问委实是在向李旦要一个答案。
当然,隆基这一席话不止是拒绝,其实他有试探的成分在里边儿存着。
虽然他自觉自己的羽翼时今还不够丰满,但转念起眼下这一日日恶化的局势,他那喷张在血脉里的野心和**便一浪压着一浪的动『荡』!这炽热的情绪几乎要将他灼烧!
他被太平『逼』的步步为营,又被父皇的太极之道折磨的困顿不堪!其实有些时候他也会想,若是当初自己就更狠一点儿,连父亲的心头爱都杀了,何妨一路绝情到底的直接隔过父亲、自己当皇帝,那是不是时今这一切局面都会不一样?且这样的想法这阵子以來出现的频率越來越频繁!
但是,他『摸』不透父皇的心思,也不敢去太过笃定。自己的父亲原本城府就渊深,做了皇帝以后更是深比天渊都要胜三分!上次父亲夜召大臣议事、后又贴己的召见了自己來说传位的事情,可也只提了一次就做了压制,到现在隆基都不知道父亲当时的起意是在对自己试探、还是一时心头热;同样的,眼下父亲这又一次的传位之说,他也『摸』不透究竟有几分真心意。所以他也不好冒然的就先做出直面的表态,只得先推辞、只得先回绝。其实论及孝道也合该这样。
李旦自己也是从复杂多变的皇权纷争、阴谋阳算的政治帏幕中一路走过來的,对于儿子时今这样的反应,他心里很是理解,且这也在情理之中。
如果说他上一次提出传位还只是一个并不成熟的构思,那么这一次,他委实不是在逗隆基玩儿,他是极其严肃且笃定的,这样的想法已经落实,已经到了不容许任何更迭的地步![]肆夜红楼235
旦静静的看着隆基这一通真挚含情、其实多少有些场面的话说了完,他抬手拍拍儿子的肩膀,面『色』慈祥且温暖,口吻是那样的真挚坚韧、语重心长:“我宗庙社稷能够安定,父皇能够当上这个皇帝,全因你的功劳,三郎又何必谦虚!”于此微顿,不待隆基继续接话,他颔了颔首,眼底有灼灼的星光浮动开來,声音一瞬间高扬,“平天下之祸者,必得享天下之福!”
这猛扬起的一嗓子带着天子的威仪、又带着有如授记一般的神圣与庄重!周遭的空气似乎都跟着凝固、跟着颤粟,那殿外跪谏、侧耳倾听的群臣铮地就打了一阵颤抖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