隆基一路行回东宫,胸口里始终都憋着一口气!
抬手退了宫人,他步上院落小亭,原本是想借着这开阔明朗的格局把气顺一顺,却不想那情绪翻涌的更是剧烈……眉心骤凛、腾然一下,他气的一拳擂在了石桌上!
手掌传來的疼痛很是生涩,丝丝缕缕的不断拨动他的神志。
太平啊太平,那个女人她居然放下一向傲慢的架子扮起了市井泼『妇』一般的行径、居然这样横遭的将了他与他的父亲一军!这个女人当真有着极复杂的内里、极璀璨的烈『性』,一旦将她『逼』得紧了,那烈『性』一旦爆发,便往往是出奇制胜让你料想不到!
眼看着就已经水到渠成的事情,却被太平这抛却了怀柔的手段暗处的脑筋、径自直接的摆在明面儿上的这样一闹腾,一切化为梦幻泡影不说,还令他们父子的威严大大折损!
隆基此刻无法克制自己这情绪,只要一想到方才在父皇那边儿、在那院子里,他是如何当着那么些宫人宦官跪在太平面前,一口一个“姑姑”、连连不迭的赔笑脸告罪……这份屈辱感便委实令他烈火着身不能自持!偏生眼下这等境况,除了拼命的向下压制这火气之外,旁的事情他却什么都做不了、半点儿都做不得!
这时耳畔传來一阵细碎的足步,并着有淡淡的茉莉熏香气息飘曳入鼻息。这熏香的味道轻灵灵的,不浓也不淡,拿捏的好处恰当,才一嗅到便倏然觉的心旷神怡,心底那些野草样彭生的情绪似乎也在此有了个微妙的克制。
隆基侧首,见是自己的太子妃王氏逶迤碎步的上了这小亭,一路走过來,面上挂着一脸真挚的关切。见隆基在看她,太子妃便又加快了足下的步子,在他近处停下:“何至于又是这样的生气?”温声细细的问了一句,口吻柔和、有若泉溪。
隆基那心跟着定了一定,努力克制住面上的燥『乱』不让自己的女人看到。他并未直接回话,只侧首叹了口气。[]肆夜红楼230
其实方才皇上那边儿发生的事情,太子妃已经知道了个囫囵大概。这等涉及到皇上、太平公主、太子的事情,自然是传播极快,她已从宫人口中听到了描述。故而时今对丈夫的心境、心下那些委屈和郁闷,她多少也能感受到。
又见隆基是这么副又恼又憋屈、更多还是无奈的模样,太子妃摇摇头,抬手拈着石几上的珐琅小壶,为隆基满了盏茶,然后递过去:“月满则缺、水满则溢,这个道理殿下也是知道的,又何必为此生那些劳什子气?”一顿又徐徐,“事已至此,一切已都过去了,不如向前看,才是正理儿呐!”不缓不急,但颇有些苦口婆心。
隆基转身,抬手接过了妻子递來的一盏清茶,后仰脖一口饮下去。绵绵的茶汤顺着喉咙滑下,不及酒烈,可带着无形的魔力,就这么坦缓不惊的,心头汹汹燃着的火气当真觉的被浇灭了许多。
他平了平气,即而看向妻子:“你突忽的跟我提起这个,是有了什么筹谋还是听到了什么风声?”
相比起皇室贵族中许多擅妒擅权的女子委实不同,隆基这位太子妃王氏并不擅于争风吃醋笼络男人的心,她擅于的是谋、是偏向政治的谋。可她又不贪恋政权,在这谋权方面她当真会是丈夫的贤内助!其她女人们大抵都是脂粉堆里明明暗暗的斗,可这位太子妃从來把这些看的极淡,似乎她的心里从來沒有使阴谋耍手段同诸多红粉抢丈夫的这根弦儿。
这么位妻子委实不可多得,将门出身的她沒有那些弯弯绕的心思,却能在时局的谋划中一针见血、切中要害,隔过混沌局面点破许多至为关键的问題!
闻得隆基在问自己,王氏颔首笑笑:“陛下跟太子是站在一起的,只要有着这一层颠扑不破的关系,公主纵是再怎么同陛下说太子的不是,陛下也都不会听任她、只会敷衍她。”于此摇头叹叹,“只可惜太平公主如此聪明灵秀的一个人儿,却从一开始就沒能看清楚这一层真相,把父皇对她的每一次敷衍都当了真实,还当真以为父皇同她那个妹妹亲过了同自己的儿子、真以为太子在父皇那里的映象越來越坏了一样!”
隆基且听且颔首,他也想到了这一层。但是太平并不傻,她是绝顶聪明的,可太过于的笃定和自信往往是她的纰漏处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