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画龙画虎难画骨,知人知面不知心。”连城璧又说。
“好,我知道了。”我努力控制情绪,喜怒不形于色。
“天石,真正的战斗还没开始。消灭了岳不群,只是通向镜室秘密的万里长征第一步,我们还松懈不得,更不可能分心旁顾。”连城璧话里有话,弦外之音肯定是提醒我不要多管闲事。
我一时无语,因为我绝对没有料到红袖招竟然是深不可测的一个人。
“天石,不如……你带那位小姐去深浅大厦?我在那里布置了一队精锐人马,如果出现意外,他们足可以对抗丐帮的人。”连城璧叮嘱。
本来,我想带冰儿去大厦休息,让她暂时缓解长途旅行的疲劳,等待红袖招顺利归来。可是,状况突发,我变得敏感而多疑,不知该相信连城璧还是相信冰儿。
我用眼角余光瞥着冰儿,她正双手托腮,凝视着南面。
她不是江湖人,想象不到樱花别墅内曾经发生过多少诡异的事件,也想象不到,江湖到底有多么可怕。
我相信,她的内心与外表一样单纯。
“无论如何,你把她活着带回来。”我做了让步,只要红袖招活着回来,我就算对冰儿有所交代。
“好吧,我尽量。”连城璧答应。
我挂断电话,久久无语。
“连小姐说什么?”冰儿急促地站起来。
我摇摇头:“一些很乏味的事。”
“夏先生,你的手机声音很大,我已经听到了一些不该听到的话。”她说。
我收起手机,无言地望着她。
她的脸上已经失去了血色,右手握着旅行箱的把手,浑身都在轻轻颤抖。
“我姐姐……我姐姐是个好人,这一点永远不需要怀疑。夏先生,无论你帮不帮她,都请不要侮辱她的人格。我们曾经在父母坟前发过誓,永远清清白白做人,至死不渝。”她说。
“冰儿,没有人怀疑你姐姐,你可能误会了。”我沉着地回应。
连城璧在电话里那样说,也只是出于大家的安全考虑,并未直接指摘红袖招。
人在江湖,风雨兼程,谁又能保证自己自始至终纯白无暇呢?红袖招身在丐帮之内,每天接触的全都是下九流的人物。常在河边走,就算偶然湿鞋,也不算人生大错。
“夏先生,你还是不相信我和姐姐!也罢,也罢,我们姐妹出身寒微,自小到大受够了别人的白眼,被人看不起已经成了家常便饭,所以姐姐才借钱把我送出国去,换了另外的环境,接受欧美的先进人格教育。人的出身无法自定,但我们的人格跟你的人格都是平等的,我们都是自尊自爱的中国人。你看这里——”冰儿猛地将风衣的左袖捋起来,一直捋到肘弯。
灯光下,她的肘部向上半寸之处有着一个小号图钉大小的圆点。
那不是一颗痣,也不是胎里带来的斑点,而是一颗血红色的、浑圆无缺的标记,就像有人用血红的颜料在上面盖了一个圆形的手戳一般。
这东西被称作“守宫砂”,在现代已经极少看见,而我是在《黄帝内经》中偶然读到。它的作用是验证女子的处女之身,守宫砂在,女子仍然保持童贞,一旦破戒,则守宫砂自动消失。
“我和姐姐的守宫砂都在,你说,我们能下贱到哪里去?”冰儿盯着我,一字一句地问。
在她的逼视之下,我的思维有一瞬间的混乱。
红袖招是以“站街女”的身份出现的,如果连红袖招的守宫砂都在,那么洪家楼广场上发生的那些事怎么解释?
“夏先生,你是个见识广博的人,这颗‘守宫砂’对于一个女孩子的意义,你应该很清楚,对不对?”冰儿的脸色越来越苍白,直到变成了一张惨淡的白纸。
我点头:“冰儿,我无条件相信你的话。”
“守宫砂”是伪装不出来的,这种场合下,冰儿敢用这种方法来自证清白,等于是向我剖明了心意。如果我再对她们姐妹有所怀疑,那简直就是要逼她走向绝路。
“谢谢,虽然我明知你心中未必真的相信,但你这样说,已经令我十分欣慰。”冰儿泫然欲泣,又取出纸巾来拭泪。
“我们先去大厦休息,等你姐姐得胜归来。”我说。
“不,我要在这里等她。”冰儿摇头,又缓缓地坐下,把风衣的袖子整理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