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孺子可教也——”我听到有人长叹。
倏的,我由九天之上如流星坠地,身体原来仍在路虎车中。只不过,车子已经再次开动,缓缓地沿路东行。
“很好,果然是有慧根的人。”秦王脸向着窗外,自言自语地说。
我定下神来,意识到他命令司机停车于千佛山前,实际是为了择机点化我。幸好,我没有令对方失望,及时地捕捉到了千佛山佛号带给我的启迪讯号。
“多谢前辈。”我离开座位,向他深深鞠躬。
“我没有做什么,听与不听,悟与不悟,皆在于你。如果你真想感谢,就请我敞开腰带大吃一顿好了。”秦王淡然微笑着回应。
我再次鞠躬:“一定请,一定请。前辈对我的容忍与启迪,夏天石没齿不忘。”
他脸上微笑如常,眼神已经变得非常和缓,与之前相比,有了极大的改变,如同一位敦厚仁慈的长者。
我重新坐下,再向车窗外看,觉得眼神加倍明亮,头脑加倍轻松,自己仿佛换了个人似的,眼中看到的一切都变了样。
车子上了历山路,路西依旧是熟悉的历山名郡、大润发超市、法院大楼、山东商报大楼等等,路东则是鳞次栉比的商业楼、颐正大厦、建工学院……这些平时熟视无睹、外观乏味的景物,此刻在我眼中,变得饶有趣味起来。
刚刚那三个字的顿悟,等于是给我换了一副心肝头脑,对这个世界的认知能力、包容能力提升了百倍。
我明白,要想出世,必须先入世。
当一个人能包容整个世界时,才能推动它向前发展,成为救世主。或者,更简单地说,只有爱这个世界,才能救这个世界,去做更多有益于这个世界的人。
这种感悟,与宗教中“神爱世人”的箴言有着异曲同工之妙。
车子驶过历山路、解放路交叉口的时候,秦王突然问:“你对言佛海是怎样看的?”
这是上车以来,他和我之间第一次谈论现实中的难题。
言佛海已经遭到囚禁,但最终怎样去处理这个人,令人大伤脑筋。
最简单的处理方法,也许是一刀杀之,彻底断绝后患。
言佛海是狂人,如一条被铁链锁住的狂龙,一旦脱缚,只怕很难第二次捕捉到他。
“恕我直言,我不知道。”我坦诚回答。
“曾经……有好几次其他人劝我忍痛杀之,我却惜才,不肯轻易泯灭掉这样一块旷世奇材。在心里,我把他看做是二十一世纪的爱因斯坦,能够凭借一己之力,改变人类进程。外界传闻,我有一统江湖的野心,其实对我而言,江湖并没有太大吸引力。与人斗,有何意义?与天斗、与命运搏斗,才是其乐无穷的事。”秦王低声叹息。
与天斗、与命运搏斗这种人生目标,的确高绝,不是普通人能理解的。单单这一点,秦王就值得我崇拜。
爱因斯坦改变了人类物理科学的进程,而他的传人霍金,则是打开了人类窥视太空的门户。
如果言佛海是新爱因斯坦,那么他能改变什么?
“小夏,知道‘复仇者联盟’的故事对吧?”秦王问。
我点头,那是美国漫威公司创造的英雄人物,个个卓尔不凡,靠拯救地球、拯救世界、拯救全宇宙、拯救全人类来消磨时间。
“我有一个梦想,就是把所有顶尖奇术师集合起来,形成一个奇术师联盟,维护地球和平,消灭一切战争。很显然,言佛海很有可能成为这个组织中的重要成员,我甚至为了促成这件事,牺牲了我的——”秦王痛苦地叹息着,情绪出现波动,以至于无法顺利地说完这句话。
我了解,牺牲的是秦公子,而屠杀秦公子的,正是言佛海。
杀子之仇,如同刺进秦王胸膛里的尖刀。
蓝石大溪地别墅野湖一役,秦王在千钧一发之际从深渊巨口中救出言佛海,充分证明了秦王心里无法取舍的巨大矛盾。
车子到了家乐福超市对面的过街天桥,自动靠边停下。
分隔车厢前后的帘子升上去,连城璧转回头问:“我们步行从天桥过去?”
秦王抬起头,表情又恢复了绝对的平静,点头同意。
我们三人下车,路虎车继续向北开,要从下一个路口掉头,绕过隔离带,到家乐福停车场里等我们。
上了天桥,秦王放慢步伐,轻轻做着扩胸动作。
今天天气不错,登上桥后,心情立刻舒展了不少。
这座天桥的视线很好,向南看到解放桥路口,向北则一直能看到历山路铁路桥。
陕八怪是在家乐福超市的二楼,站在天桥上,正好看到那家店的巨大招牌。
“你去订座位,我跟小夏再聊两句。”秦王吩咐连城璧。
见我和秦王很聊得来,连城璧的心情也好了很多,步履轻快地过桥,进陕八怪店里去。
“杀一个人很容易。”秦王说,“外人、朋友站着说话不腰疼,鼓动我,怂恿我,但他们不知道,杀了言佛海,我就什么都没有了。”
我思索了十几秒钟,才想通这句话的意思。
言佛海精通“拘魂之术”,虐杀秦公子之后,秦公子的灵魂已经在言佛海掌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