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座朱紫色的小楼,是用从魔界来的藤蔓编成。
其他人总担心魔气,并不喜欢魔界来的东西,杨静亭却例外,他就喜欢用这些稀奇古怪的,在那个荒种残留的记忆中,杨蕴秋每次看见父亲,他手边总有一两样奇奇怪怪,不是这个世界的东西,有时候还能看见幽都的碧草。
一进贵妃的华宇殿,杨蕴秋就皱眉。
药味太浓了,而且很冷清,整个宫殿鸦雀无声,似乎带着一种沉重的东西,里面侍候的宫女和太监们都一声不吭的。
贵妃到是满头珠翠,并不显老,一见安御史,就连忙给大哥让座,还很和气地和杨蕴秋还有他带来的那个人偶说话:“这姑娘就是我那小侄女?生得真好,一看就乖巧懂事,大哥你可要好好照顾,别怠慢了人家。”
安御史只能傻笑。
现在杨蕴秋身边的婢女已经是他一个远房堂弟的女儿,因为父母都亡故了,这才来投奔亲戚,很得安御史和安夫人喜欢。
这丫头在丹药一途很有见地,这次才干脆带她进宫看看。
他好歹也是个憨厚耿介的人,这会儿让杨蕴秋逼着说谎,虽说不是本意,到底有点儿不自在,幸亏贵妃心里可能有别的事儿,也没太关注,更没放在心上。
“宫里本不能轻易进外人,只是这两年陛下管的不那么严格了,你们又有我大哥作保,只是千万不要胡乱走动,万一冲撞了哪个贵人,也别怪本宫不顾及亲戚情面。”
杨蕴秋现在是七品,而且隐藏修为的技巧非常娴熟,除非是九品以上,连八品都看不破他——九品以上的修士,像付宁的老爹,就是看破了他,难道还会跑过来拆穿?
他一点儿都不担心,装成一个对炼丹术很有天分,也有些研究的小徒弟,跟着炼丹师进宫,在宫门口穿过结界的时候,半点儿阻碍都没遇上。
只是一开始经过结界,杨蕴秋一时间都觉得他进宫很没有必要,那结界实在很好,直接作用于神魂,据说也是杨静亭布置的,杨静亭能布置结界,让整个蛮荒森林太平三百年,怎么会连个小小的宫门都守不住?
“怪不得陛下根本没大张旗鼓地追查凶手,必然是觉得凶手一定是对宫廷很熟悉。经常出入的人,外人,尤其是心中存有恶意的人,根本潜不进来。”
杨蕴秋皱眉小声道。
“杨公子?”
安御史送杨公子和炼丹师离开贵妃的寝宫。一出宫门,就见杨蕴秋发呆,连忙喊了一声。
“没什么。”摇摇头,收敛了情绪,杨蕴秋叹气——怪不得怀疑付宁怀疑的如此理直气壮,换了自己,怕也只能怀疑监守自盗,怀疑自己人。
宫里的日子,还是极逍遥的。
杨蕴秋因为装扮是炼丹师的弟子,又有贵妃的金面。想要借阅一下宫里的藏书,也容易的很,虽然只能进入第一层,上面都不能去。
可那些结界哪里阻拦的了娃娃。
娃娃一进去,就把所有的书籍都给扫描了一遍。
他现在只是个别人的小徒弟。身份低下,到没有什么人在一边殷勤侍候,只是有时候杨蕴秋看书看入迷,就不知不觉带出一些往日的习惯。
这日他一边看书,一边抬头冲正在旁边打扫的小太监道:“茶。”
那小太监顿时一愣,扭头看过去,却见杨蕴秋坐在椅子上。双手捧书,坐得不算端正,但极具风骨,眼角眉梢都特别放松,漫不经心的。
他虽然只是个负责洗洒的小太监,见过的人不多。可也没少见过或者让陛下特批,或者因为别的缘故,有幸进入书楼读书的人,尤其是一楼的这些,每一个都诚惶诚恐。生怕失宜,连看书都仿佛是一种应付,为了皇上的恩典,才去装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样子读书。
但眼前这人明显不同,他是真的就是读书。
小太监脑子一热,就给杨蕴秋顺手添了一杯茶,而且还是过年的时候,上面难得赏赐下来的好茶。
杨蕴秋喝了两口,这才一怔,回过神,哭笑不得。
习惯这种东西,有时候还真根深蒂固,他什么时候也变得使唤人,使唤的如此理所当然?幸亏回到现代的时候,没有犯过这样的毛病。
人的劣根性啊!
杨蕴秋摇摇头,就笑着跟那个小喜子的公公道谢,还随手给了他一块儿晶币当赏钱,小喜子差点儿没喜晕过去。
之后杨蕴秋再来读书,他都会特意给准备一点儿茶水。
点心那类会脏手的东西是不给的,担心把书籍给弄脏了,不好清理。
杨蕴秋也渐渐和这小喜子熟悉起来。
别看只是个小太监,但在宫里呆的时间一长,什么消息都能知道,只是他们嘴巴都很严,并不随意说是非。
杨蕴秋却不同,他是外来人,和各方都没有牵扯,而且也会哄人,没多久,就哄得这个小太监小喜子对他掏心掏肺的。
“宫里进生人可不容易,也就前阵子采选的时候,选进来一批小主儿,还有一拨宫女,哎,也不知道那些女孩子们都有什么病,怎么全往宫里跑,我小喜子这辈子想出去也不行了,她们到一个个的,拼命钻营也要进宫。”
小喜子说的,当然不是那种活不下去,干脆把自己卖到宫里,也好过饿死,或者进别的人家的那些穷苦人。
“您是没看见,选进来的宫女里是真有几个颜色特别好的,人们都说咱们秦川公主有绝色,其实,宫里和她一比,也不至于太失色的,我就见过两个,其中一个便是现在贵妃娘娘身边的红人,大宫女碧溪,那一张脸,跟捏出来的假人似的,以前还有一个,也是在贵妃娘娘身边伺候,只是后来就没见过了,不知道是犯了事,让娘娘赶出宫去,还是已经没了。”
小喜子叹息,“要说宫里的宫女比我们日子过得滋润,她们还有些盼头,我们也就凑合混日子,能混一天算一天。”
杨蕴秋津津有味地听。
两个人正说话,门口传来一阵笑声。
小喜子立时收了声,杨蕴秋也看过去。
门前站着的,是个身量极高,大骨头架子,看着很硬是的男子,笑声爽朗,一扭头,也生了一张极好的脸,五官端正,很俊美。
“是肖三爷,肯定是来陪陛下下棋的。”
那男子进来,旁边一富态的太监相陪,径直就上了二楼,也扫了杨蕴秋一眼,只是显然并不在意,更没有搭话的可能。
“姓肖?”
杨蕴秋想了想,还挺熟悉,肖三爷肖孟,不就是昆仑子虚天里星榜排名,近年来来只在付宁名下的那一位。
听说他诗画棋三绝,在延国年轻人里一向所向披靡,只在付宁面前输得一塌糊涂,而且还是什么都输,还有人编排说,当年天秀谷来选弟子,他也去了,但任芳谷主一看他,就说他资质远不如付宁,所以带走了付宁。
这些话当然是胡说八道,天秀谷来选弟子,那选的也是女弟子,男弟子唯有现在这个付宁,那是开了先河,任芳亲自选的。
不过,会有这些传说出现,肯定还是因为肖三爷和付宁有些纠葛,要是不相干的两个人,扯在一起说也没意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