吴质长长地吸了一口气:“县中小吏任某,陷吾输盐铁入胡中。彼实奸狡小人,为渎职而受吾责罚,故……”
杨沛一摆手,打断吴质的话,意思是没问你的,别张嘴就说——“如此,控汝输盐铁入胡中之罪——果有此事否?”
吴质一昂脑袋:“绝无此事!”
杨沛一拍桌案:“便汝再如何矢口否认,终究人证有在,即可召来对质……”
他话还没说完,是勋迈上一步。先开口了:“请问此案可有物证?可曾当面拿获?”
赵达回答他:“并无物证,然有人证。”
是勋就问啦,共有多少人证啊?
赵达答道:“人证有四,皆在堂下,司直若信得区区。即可索案卷来看,若不信区区,自可召来质问。”他的想法跟杨沛一样,不信你是宏辅能把所有人证都给驳喽,但凡留下一个,那吴质就不能说是干净的!
是勋摇摇头:“不必审查案卷。亦不必召唤人证也。且待我先问吴长数言,可否?”
杨沛说当然可以——这个面子他必须卖给是勋。赵达也不以为意,冷笑道:“司直为吴犯荐主,若能说得他供认罪状,也可免去皮肉之苦。”你不就是怕这案子扯到自己身上去吗?我倒真有这个心。问题杨沛未必肯,而且就算扯上了你,以曹公对你的信重,最终还是不了了之。干脆点儿吧,你当众让吴质把罪过全都一个人扛下来,你不就没事了吗?我也就不节外生枝啦。
只见是勋走近吴质,也不避人,高声问道:“校事控汝输盐铁入胡中。可是因为彼乃吾之假子,有所需也,却不过情面。而暗输之?既云有人证,料乃空穴来风。”空穴来风,不为无因,要是真没这事儿,别人为什么要诬陷你呢?
吴质连连摇头:“安有此事。质只是为河东输绢、谷与煤于拓拔部,市其牛马。反输河东而已。所谓人证,皆嫉恨质者也。”
吴质表面上挺坦然。其实也是硬着头皮说这话的。他还确实暗中运了些盐啊、铁啊,还有各类拓拔部缺少的物资过去。交给是魏——这是关靖密信中的要求啊,关靖有是勋给他背书啊。而且依照关靖之谋,他还特意把消息泄露给一个受过自己责罚的县中小吏,导致那小吏去向校事出首。关靖信中写得很清楚,说要为主公设一个圈套,吴县长你可能要受些皮肉之苦,但最终是无虞的,若立此功,主公必有重赏。
吴质单家出身,朝中唯一的靠山就是是勋了,是勋有所吩咐,只要不让他去死,他是不能拒绝的。在被押往许都的路上,吴质也在暗中琢磨啊,是公此计,究竟是要对付谁呢?难道他想趁机掀翻校事不成吗?直等见到了赵达,才恍然大悟——这家伙跟是公有前仇啊,是公一定是想收拾他了。
可是是公设下这个圈套,又要怎么坑陷赵达呢?自己真的能够全身而退吗?吴季重也不傻,甚至论起政争来,在原本历史上他当曹丕心腹的时候,本领肯定要在今日的是勋之上,或许比关靖也并不逊色。所以他不虑胜,先虑败——消息是故意泄露出去了,但物证绝不能让人逮着。空有人证的话,是公或许就有办法挽救自己了。
于是他也建议是勋,说你把人证都召上来,看我一个一个把他们给驳了。吴质论口舌不及是勋,但相关自己的案子,又有那么多天的反复思忖,对于驳倒那些所谓的人证,还是有一定信心的。左右不过就是那个听风就是雨的小吏,以及帮自己联络是魏的两名军士,还有偶尔撞见运输车队的一个农夫吗?我要是连这些乡下人都对付不了,还能为一县之长?
然而是勋还是摇头,说不必召唤人证。说着话转过头去,面向杨沛:“据某问来,吴长实未输盐铁入鲜卑拓拔部也,可当庭释放。”
杨沛刚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润嗓子,听这话差点儿没喷出来——你问过了说没有就是没有?就要我放人?哪有这样审案子的?若非堂堂是宏辅,我还以为来一妄人、疯子呢。当下轻咳一声:“人证是在,何得云无?”
是勋一撇嘴:“便有又如何?便吴季重实输盐铁入鲜卑中又如何?便有此事,也是无罪!”(未完待续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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